坏朋友

漫长的告别

马嘉祺×丁程鑫 

成年后现实向/勿上升 

丁程鑫主视角 




* 我在策划着一场告别,关于我和你的告别   



01. 


其实不太懂为什么每次要做出一个重要决定时面前总是坐着敖子逸这个家伙出谋划策。 


丁程鑫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人生中的许多bug大概都和交友不慎有很大关系。

 

可对面敖子逸的神情未免也太严肃了点。 


这家私人咖啡厅坐落在闹市的角落,老板算是熟人,很贴心的在店外挂了休息的牌子,店内放着舒缓的纯音乐,咖啡的香气诱人,本应该是令人感到轻松和愉快的午间时光,可丁程鑫只觉得压抑。 


咖啡已经凉了,生成棕色厚厚的沉积物,晃一晃,散掉了,于是看起来就有些糟糕。


他装作一门心思的观察杯子,可对面人死盯着的视线实在让人心虚。 


但他一向有有效的调解方法。 


“敖子逸,我说实在的,你正经起来,简直帅惨了,真的——” 


“停停停,你给我打住。” 


“你刚说的都是真的?没骗人?” 


“要走?停了你在这儿的所有事业?” 


“出国?一切重来?” 


“丁程鑫——你脑子没病吧?” 


连续五段不间停言语攻击,没说完的话生生憋了回去,已经长大的敖子逸不吃他这一套,脸上仍是不可思议。 


他对着被勺子搅得支零破碎的咖啡一阵泛恶心,良久才点点头,动作缓慢又郑重。 


店里的音乐突然停了,空白期是在加载下一首,于是气氛诡异的安静。 


“我没开玩笑,很认真的给你讲这件事,一年前这想法就有了——” 


声音一下子被淹没在鼓点强烈的前奏中,他惊愕的回头,看见老板一脸抱歉的取出一张老旧的唱片,笑了笑。 


“sorry……” 


回过头刚想接着说,就又被打断。 


“那马嘉祺呢?你告诉他了吗?他知道吗?” 


马,嘉,祺。 


他喃喃重复了一遍,嘴唇一张一合,觉得这名字念起来也太好听了点,又扯出一个挺不走心的笑,看向敖子逸的眼睛。


其实每每这时他都会暗自惊叹,这个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的男孩子,即使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眼睛还是像孩童般清澈,黑白分明的,此时还带着点旁观者的疑惑,让人不得不真诚起来。 


“怎么可以让他知道啊——” 


“我来找你,就是想问问……我应该怎么和他告别。” 


告别这个词其实并不常说。 


可此时再适用不过。 


“毕竟……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了。” 


对方的手指开始在桌面上无意识的划抹,是不知所措的表现,来回拉锯了十几次,那人才开口。


“你不爱他了吗?” 


我不爱他了吗? 


他有点茫然,这么多年,似乎都很少说爱,也很少被问及说爱,都觉得奇怪,觉得不应该挂在嘴边,他不太懂该如何去解释。 


然而还是伸出手轻轻在空中比划,堪堪掩上心口。 


“小逸……你知道,现在我觉得……我越来越发现,我很累,他也很累, 我们根本就不适合,还把人的那点精力都耗尽,真的没有必要……怎么说——” 


怎么说。 


“除了爱,我和他再也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了。” 


“……” 


“……有爱还不够吗?” 


02. 


然而这对话也早已是一周以前了,敖子逸最后的问题他没有回答,因为他无奈的发现旁观者也不一定清,最终只是叮嘱了那人一定要保密,其它对于那天的记忆似乎是选择性的模糊,唯一还算清晰的画面就是他全副武装出了店门时,碰到一个小小女孩儿,穿着荷叶边的粉裙子,梳着童花头,唱歌的声音还无比稚嫩。 


不是什么童谣。 


只是首老歌。


“我不是流言,不能猜测你。” 


今天的天气顶顶温柔,阳光透过树叶映在水泥地面上,变成一片片美丽的金箔。

 

他却在春日的街头开始鼻子泛酸。 


这也许是一场漫长的告别。 


03. 


现在是周五,晚上一点零五分。 


个人演唱会刚刚结束,首场就开在重庆,本来定好了去附近酒店,今晚他却说什么也坚持回了家,但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原因,走得太急,妆卸得不是很干净,疲惫躺在车上的时候,那股令人不怎么舒服的香味儿就萦绕在车里。 


演唱会的最后,他没有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挥着手对粉丝们说明年再见,只是比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心。 


谢谢你们对我的喜欢。 


他笑得很灿烂。 


并没有人发现什么不同。 


于是全场又热烈起来,欢呼声、掌声、前排的几个女孩子一只手举着巨大的手幅,一只手不停抹眼泪,随即又开始大声喊“丁程鑫我们爱你!”像是成了沸腾的海洋,而他淹没在其中,感到太阳穴一阵阵跳动的疼痛。 


到家就好了,他有些模糊的想。 


一只飞蛾似乎是瞅准了车内昏黄的灯光,呼的扑了上来,勉强停在车窗一角,倔强的不肯下去,车速挺快不得不挥动翅膀保持平衡,于是有些细微的粉末均匀的洒了下来,肚子上又是黑色繁复的条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竟然盯着看了一路。 


房间里是一如既往的黑着,但还好也带了钥匙,反正本来也没抱着什么有人会来开门的希望。 


好吧。 


他承认自己还是嘴硬。 


门推开一点点,没有走进去,等了快一分钟,也没有想象中那个人突然从门后跳出来紧紧抱住他,也没有那个人吻他一下,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惊不惊喜。

 

只有月光,温柔的洒在他的脸上,凉凉的。 


“唉……” 


开灯之后略微有些刺眼,适应了一下光线,他换好鞋走到鱼缸旁边。 


是两只傻乎乎的乌龟,有绿色而宽大的背,它们的时间似乎总比外界慢好久,永远悠悠闲闲,甚至带了点禅意。 


真好啊,日复一日也不会无趣,哪像人,总说七年之痒……其实连七年都没有。 


鱼缸里飘出来点淡淡的腥味,他看了看发现净水器没开,于是按了下按纽,一串串透明的水泡冒出来,又很快破碎在水里。 


就这么看了好久,才感到身上出了汗,很不舒服。 


一个半小时前的丁程鑫是人人崇拜的偶像,画着精致的妆,衬衫领带率性松开,本就好看的眼尾有意抹着一层银粉,一瞥一倾倒众生般,站在高台上,站在闪光灯下,迎接鲜花与掌声,他是全场至上的焦点。 


一个半小时后的丁程鑫是个普通人,运气还不怎么好,进浴室的时候脚下一滑,膝盖磕到大理石的洗手台上,顿时泛了红,隐痛来自皮肤深处,过几分钟就开始肿胀发烫,洗澡洗到一半,热水突然变成冷水,浑身一个激灵,但身上的泡沫还没有冲干净,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接受洗礼。 


当他裹着浴巾打着喷啑走出来,却发现沙发上坐了个熟悉的人。 


倚在那里,手里捧着本似乎永远都看不完的《挪威的森林》 。


但眼睛却闭着,似乎是睡着了。 


他这才走过去,站在旁边看,连呼吸都变慢。


即使怎么说,他已经完全确定了要与马嘉祺告别,从此山高水长最好别再相见,还是不得不承认,就在这一刻,这人还是使他心动。 


时光没有在马嘉祺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除了整体上更成熟了些,还是英气的眉,干净的眼睛,薄薄的嘴唇,皮肤比自己还白上几分,冷玉似的,但又不显女气。喉结大概是最有些意味的地方,他曾见过粉丝们做的马嘉祺脖颈照片合集,一张张加上滤镜撩人到不行,也调侃过马嘉祺真是个芳心纵火犯,四处留情的,祸害人家多少好姑娘。 


当时是怎么样呢,马嘉祺一脸你对你对的表情,随后又刮了刮自己的鼻子。

 

“但只爱丁程鑫一个啊。” 


芳心纵火犯可以轻易挑拔很多人的芳心,但自己的却只留给一个人。 


他当时觉得很浪漫很浪漫。 


但那时的两个人,似乎都被抛弃在时光洪流里了。 


他还记得马嘉祺的告白,在一个夏日的夜晚,他们坐在烧烤摊子里,周围是油烟与蚊子的嗡叫声,老板中途打开了收音机,放的是咿咿呀呀的黄梅戏,多情女子苦诉着无情郎君,然而戏中人的悲欢离合都与他无关,他只边听边啃着鸡翅,想着今天真是做得好啊。 


突然马嘉祺就开了口。 


“丁儿啊,要不咱们在一起呗。” 


没有玫瑰花,没有灿烂的烟火,没有小提琴的伴奏,丁程鑫的心却突然悸了一下,一点点辣椒吸进喉咙里,脸胀红,顿时咳得眼泪都流出来。 


 马嘉祺看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措,像犯了什么事儿一样,把水推过来又连连摆着手。 


“诶诶诶你别哭啊咱们有话好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啊大大不了我以后再不提了……” 

话说到一半停下来。 


因为被他亲了一下。 


“勉强答应你了。” 


“……你嘴上有油。” 


“……滚。” 


一点都不浪漫的告白加对话,可天知道他有多想回到那一天。 


这几年来他有一个清晰的感知,他和马嘉祺似乎互换了,他变得越来越感性,或者说敏感,而那个人却越来越理性,或者说冷漠。 


他甚至感觉他们的关系早就不像是恋人,若即若离,偶尔一瞬间的客气竟然会给人一种他们两个只是刚认识的普通朋友的错觉。 


甚至都没怎么吵过架,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异地的异地的异地,时间空间双重阻隔。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记忆中仅有的几次争吵,都来得格外激烈。 


或者说他单方面激烈。 


记忆力的下降与年龄的增长成正比,具体原因他 也记不太清,或许是因为某一次迟到的约会,又或许是马嘉祺又与哪个女明星拍了亲密的吻戏,所以就这样逼问着,牵制着,让本不该有的怒火喷涌而出。 


直到有一次大吵过后,马嘉祺抱住他,软下声来道歉,手轻轻的在他背上拍着,他抽泣着胡乱抹了把眼泪,头仰过去一点,就忽然瞥到了那人的表情,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 


闭着眼睛,紧咬着嘴唇,出气沉重又缓慢,是在竭力控制情绪。 


马嘉祺原来一直是在忍着他的。 


他的担忧与不安一瞬间就破土而生。 


其实又有谁天生该对谁好。 


这好是馈赠,随时可以收回。 


他再也不敢肆无忌惮了。 


但暗处还是这样,似乎成了什么心理疾病。 


说起来还挺好笑,之前偶尔陪着妈妈看什么家庭伦理剧,他总是感叹苍天为什么全天下编剧都是一个脑子,狗血得要命。可这几年,类似这些的事儿,他竟然一样也没少做。 


实在是太幼稚了点。 


但即使什么都没有发现,那种惶恐,仍令人时时觉得讽刺。 


他承认自己贪心,他想要时时刻刻陪伴,光明正大,能够向全天下宣布的爱,而不是只能在某一个偏僻角落,做什么都提心吊胆怕被发现,他肯定马嘉祺也是如此。 


但还有一点他们也相当默契—— 


不说也罢。 


“洗完了?今天还顺利么?” 


马嘉祺突然睁了眼,冲他笑了笑,缓缓把书合上,站起来想要拥抱他。 


丁程鑫的思绪被这话打断,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随即看到马嘉祺的神色暗了暗,似乎理解有误,有些疲惫的按了按眉心,但还是开口解释。 


 “……今天不是故意不来现场的,延了机所以没赶上……还是很抱歉了……下次,下次我一定去帮你打气。” 


丁程鑫把浴巾紧了紧,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儿啦……我今天超开心的,说不定你去了反倒抢我风头了。” 


真的没什么所谓的。 


延机,太忙忘掉,临时有急事。 


被放鸽子也不是一次两次。 


他丝毫不像之前的任何一次那样生气。


反正这一次,他要给马嘉祺放的,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鸽子了。 


他们躺在一张床上,但永远什么都不会发生,每到这时候他总会想起看过的一个视频,女人一边嘤嘤嘤一边嗲着声音说什么“他爱的只是我的身体,但是他从来没有触碰过我的灵魂”之类的话,当时自己觉得好笑之余又觉得心有戚戚焉,写了一条弹幕,“他爱的只是我的灵魂,但他从来没有触碰过我的身体。”然而最后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删除干净,再把手机扔到一旁。 


梦来得没有预兆,他不知道梦里的自己变成了一泊温润的湖或是金色蜜糖里的花瓣,腥甜的,潮湿的,让他第二天一大早就不得不冲向洗手间,用冷水泼向自己的脸。 


但这似乎又是一条默默承认的规定,曾经还被敖子逸嘲笑了好久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 


在他刚想要躺下去的时候,胳膊却被轻轻拉住,马嘉祺把他这边儿的棉花枕头移过去,换了一个沉甸甸药枕过来,里面似乎还塞了些绿豆壳,沙沙的响,被马嘉祺用手在上面砸出一个脑袋大小的凹陷。 


“睡这个,你颈椎不好。” 


一切温柔得恰到好处。 


一直以来的感觉,这要怎么说。 


他是个在沙漠中艰难行走的旅者,无粮无水,嘴唇干裂破皮,马嘉祺突然出现在面前,给了他一块糖。 


初尝十分香甜,觉得一定能补充能量重新抖擞精神,完整咽下去之后,唾液在嘴里发酵,只剩下喉咙发黏发酸。 


但他还是得感谢。 


“谢谢。” 


“嗯。” 


“关灯吗?” 


“关了吧。” 


他背过身去,黑暗覆盖视线没几秒,就感到后面小范围的亮了起来,大概是马嘉祺又用手机设了闹铃,但随即又很快暗下去,随即房间又重回黑暗。 


他看不见什么,却莫名感觉到马嘉祺的眼睛睁着,定定看向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马嘉祺……” 


“嗯?” 


“你要听我唱歌吗,我觉得这次我表现得超级好” 


“晚安曲么?” 


“随便啦……那我挑几句唱,是老歌,你别嫌我怀旧。” 


他吞了口唾沫,用手轻轻打起拍子。 


“我的快乐与恐惧猜疑

很想都翻译成言语…… 

带你进我心里 

我们就像……隔着一层玻璃 

看得见却触不及 

虽然你离我几毫米 

你从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无心的坐视不理 

我尴尬的沉默里。” 


他停下了,好像也不用再唱下去,有点期待听众会说点什么。 


“已经很好听了,气息也特别稳,你真的特别棒。”马嘉祺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挺认真。 


………… 


“我睡着了。” 


“……我真的……”马嘉祺似乎不能理解这态度的突然转变,俯过身子,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Davidoff的味道被水冲释后已经变得很淡很淡,却又沆瀣在空气中,停在他的上方,似乎一顿。


一个很轻很轻的吻落在眉心。 


“我有时候,真的很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该回答吗,可实在懒得再去解释。 


但他又想,马嘉祺,如果你再多问我几遍,我一定掏心掏肺全告诉你,真的,不骗你。

 

然而却没了后续。 


丁程鑫又觉得他应该秉着职业操守,即使这只是一首歌,也得有个收尾,唱到一半就止住怎么可以呢。 


于是他在心里默默唱出最后一句歌词。 


却词不达意。 


怎么就这么笨呢。 


04. 


房间的窗帘总是半拉着,于是总是一片光明一片阴影,马嘉祺不理解,说让太阳光完全照进来不好么,但也只是说说,并不阻止。


丁程鑫认为自己这习惯也算不上什么怪癖,如果非要解释的话,纯粹的光明和纯粹的黑暗一样让人不可方物,而此时他就站在窗前,感受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却下意识的往上哈了口气。 


现在不是冬天,没有白雾,水汽很快消失。 


回忆却开始重叠。 


十六岁的他一直喜欢做这种游戏,用手指在冰冷的玻璃上画画出图案,一条四不像的狗,一个由几何体拼成的房子,一朵看起来蔫蔫的花,一个光芒万丈的太阳,一棵秃顶的树,两个小人儿。 


一个马嘉祺。 


一个丁程鑫。 


那时马嘉祺总会一边忍着嘴角抽搐一边表情浮夸的鼓掌说他简直神仙画笔,然后一旁的敖子逸就会适时的翻个白眼儿来表达钢铁直男内心的不屑。 


之后连自己都觉得太孩子气,于是这个爱好就又被丢弃到某个小小的时空虫洞中去,不被重拾了。 


而这样的虫洞又有多少,他也说不清。 


“马嘉祺” 


他回过头去,清了清嗓子,放大了点音量。 


“哈?” 


那人刚洗漱完毕,拔弄着湿刘海儿懵懵的从洗手间走出来,做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我给你弹首钢琴曲吧。” 


他笑了笑,轻轻伸了个懒腰,表示自己现在神清气爽,步伐轻盈的走到客厅那架白色钢琴前。 


“你会弹钢琴?” 


“我不会学的吗?我总能带给人惊喜,不是吗?” 


 是一贯自信的语气。 


钢琴上面的罩布已经落了灰,还好琴身还是干干净净,可见主人保养得很好。 

手指先灵巧的在琴键上过了一遍,试试音,意料之中的每一个音都很准。 

“要弹什么?” 


“你听啊。” 


其实并不是特别熟练,某几处连贯得也并非完美,一般人可能听不出,但马嘉祺一定可以发现。 


于是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表情有点矜持:“见谅一下,我是新手。” 


马嘉祺脸上惊讶的表情仍没有褪去,冲他摇了摇头。 


“……《梦中的婚礼》,你很厉害。” 


丁程鑫不再说话,身子坐得笔直,直到落下最后几个音符,又冲马嘉祺挑了挑眉,表情却淡淡的,并没什么得意味道。 


“还有一个,听一送一。” 


这首更为欢快一点,其实之前又怎么能想到,他几乎已经忘记了上一次两个人好好呆在一起是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这么一个早晨,马嘉祺能站着静静听他弹钢琴。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他缓缓合上琴盖。 


“《致爱丽丝》” 


掌声响起,马嘉祺从不吝啬称赞。 


“阿程,我有时候觉得你是一个很……‘奇迹’的人诶……” 


“过奖了。”很戏精的整了整衣领,鞠了一躬。 


他的神态自若。 


却如释重负。 


学钢琴的原因很简单,仅仅是因为他觉得这场告别应该来得有仪式感,很多遗憾最好可以补上。 


 组合还没有出道的时候,马嘉祺和另一个队友的cp堪称帝国,热度持续高居不下,而那家cp饭都很自豪的一个点就是这两人都热爱钢琴,水平也挺高,同一派的优雅与高贵,仿佛天作之合。


他们可以一起聊贝多芬,聊莫扎特,聊各种乐理知识。 


他不能。 


说他不在意也是假的。 


他当然也有自己的爱好,棕色的吉他弹奏出过无数少年心事,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一件普通的乐器,而是一位密友。 


可吉他与钢琴怎能相配。 


可丁程鑫却是个骄傲又不服输的人,所有人都这么说。 


于是就自己偷偷的练,把鲁迅先生“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挤,总还是有的。”这句话作为人生信条,对着谱子,对着手机里的教程,无数次在钢琴前坐到深夜,指尖发痛,磨出厚厚的茧。


然而做很多事之前都会有困难的啊,之后能和那人更好的一起齐头并进,这想法一直支持着他。


但没想到的是,第一次敢在那人面前弹一支曲子,却是为了告别。 


05. 


丁程鑫觉得这进展实在是太慢太慢了些,可总有些事儿感觉不能不做。


马嘉祺傻得可以,好像一点儿端倪也看不出,越是这样,他越心慌。


心脏被拆成两半,成了鸳鸯锅,咕嘟嘟冒着泡,一半乘了坚定和委屈,一半乘了心虚和愧疚。


马嘉祺说到底是被自己掰弯的,原本一个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钢筋般笔直,三观正到不行,前途坦坦无量,就因为自己,成了直到现在很多人还会用有色眼镜看待的“同性恋”,实在是让人唏嘘。


可是抵不上他就是喜欢,他喜欢一个人,是那种全心全意的喜欢,是实实在在的喜欢,是忍不住想要去撩的喜欢,是想要拥抱和亲吻的喜欢。


而他也成功了。


那时的甜蜜来得太浓烈,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人会想逃离。


他不知道旁观者会怎样想。


是觉得烦琐小事何必挂心,还是觉得他敏感矫情,把生活过成恶俗电影。


但性别,地位,身份,背景,等等等等,皆是说头。


只有一件事他记得清楚。


仍是一个夜晚,似乎他和那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夜晚。马嘉祺笑他过分夸张,裹成这样更容易被认出来。


“你要是想让明天娱乐头条上写‘马丁二人深夜同行,多年同性恋情是真?’,我就随你。”


于是马嘉祺的笑就有点僵。


于是气氛尴尬下来。


一路上再没人说话,直到一个拐弯处,他听到一个甜甜的女声。


“嘉祺?”


马嘉祺下意识就应了声,侧过头去看。


“真的是你啊!”


大概是旧相识。


女孩子长相挺甜美,性格却似乎很豪放,也不顾着脚上的高跟鞋就风似的跑过来,实实在在给了马嘉祺一拳。


“好久没见了啊!你小子,我出差夜猫子两下都能遇到,什么孽缘。” 


“野蛮不改!” 马嘉祺顿时呼痛,又无可奈何笑了一下,向他介绍。


“我郑州的好朋友。”


女孩子的眼睛亮晶晶,瞅着裹得严实的他好久,皱起眉,似乎一时没认出来他。


“这位是……” 


“你好,我是丁程鑫,马嘉祺前队友。” 


语气自然,解释得干净又利落。


“丁程鑫!我超喜欢你啊!!!” 女孩子竟然跳了起来,差点扭到脚,又不太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四下翻找着要纸和笔,找不到又开始哀号。


“当时我唯一磕过的cp就是你们俩了,那时候我还是一个有名的粉头头不过微博名不好告诉你们,你们解散后我哭了好久好久,外面媒体都说你们不相往来了我都不信,我说吧,我就说吧……就算是兄弟情我也开心死了!!!” 


女孩子激动起来毫不避嫌,眼泪亮晶晶的挂在脸了,胡乱抹了一把又冲他笑。


而他为粉丝的真情实感感到抱歉,因为可能这一生她们都无法亲眼看到她们所爱的、真心保护着的梦成为现实。


即使它明明是真的。


可是不能说。


“啊……只是合作而已啦,你知道……” 


那之后,好像是马嘉祺第一次主动对他生气,冷战了足足一周。


可是马嘉祺,如果你当时要解释,要驳回我的假话,一个字都可以。


但你也没有说。


马嘉祺,你不可以怪我。


是矫情吗,是自私吗,他其实也说不怎么清。


反正在他经济人夏姐这儿看来自己的打算无疑于一个神经病,二百五。


以至于已经连续一周连他电话都不接,不知道是去哪儿平息怒气或是焦头烂额的去找公司谈判。


他只能在心里默念着我下辈子给您做牛做马。


但他能很轻易的对所有人说抱歉说再见,独到了马嘉祺这里说不出口。


“马嘉祺……你能借我一天么。”


“啊?” 


彼时马嘉祺大概还在苦恼着去剧组要带哪一件衣服,正在往身上比划,听到他的话愣愣的回了头。 


“就是,和我一块出去玩儿一天。” 


“一个晚上也行……咱们好久都没出去看过电影了,最近有好多新片上映,我想去看看。” 


他的语气充满期待,紧盯着那人,因为大概只有这样才能为这邀请增加一丝可能性。


“可是我明天……” 


“那就今晚,就今晚。” 


马嘉祺,我都退了一步,你怎么可以不答应。


“好。” 


06. 


是一如既往的午夜场,大厅很空,寥寥落落的只有几个人,刚进去就被巨幅海报冲击了视网膜,贞子已经不知道倾情主演了多少部电影,也一部比一部拍得让人摸不到头脑,今年这一部,主题竟然是和异形跨国界跨种族大战。


这场电影看得人索然无味,好不容易到了最恐怖的情节,丁程鑫偏过头去想看看马嘉祺反应,却发现那人睡着了。


还是紧锁着眉,嘴唇轻抿着,眼睑处是一小片黑色阴影,手心上还稳稳捧着一小袋爆米花。


一直到电影结束才醒来。


走出电影院时马嘉祺抱歉的说对不起,他又只摆了摆手表示无所谓,胸腔内一点点的闷意并不是很严重,他觉得很快就可以消失,没了室内的冷气,热浪一滚一滚更加明显,不久就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电影院外面仍有大幅的宣传海报,熊出没又拍了新的暑期大电影,叫什么狐狸王国历险记,海报上是一只红色狐狸坐在熊二肩头,样子像是在指挥,而身后的熊大则一脸苦兮兮的拖着一大堆行李。 


马嘉祺停了脚步,很感兴趣的指了指海报。


“我记得粉丝都私底下叫你小狐狸,觉得那样很可爱。” 


“……啊,是哦……”


他回答得漫不经心,又开始盯着那儿发愣,良久才吐出一句话来。 


“说实在的我最喜欢熊二,呆愣愣的又挺傻熊有傻福,每天都过得很开心……走吧。” 


丁程鑫很喜欢夜晚。


小时候在乡下,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拉着外婆出门乘凉,偶尔可以用自制的工具网住几只鸣蝉,小孩子的欢喜就来得很容易,长大以后,他几乎已经将这种快乐遗忘。


现在大概是凌晨三点半左右,街上只偶尔有几辆车快速驶过。 


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马嘉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背影又带了绒绒的一层光,他怎么看,都觉得好看得过分。 


他不声不响的跟在后面,用脚去踩马嘉祺的影子。


踩一下。


再踩一下。


没有一下踩空。


这游戏毫无挑战度。


“马嘉祺……你怎么走这么慢。”


“等你。” 


声音仍是清清朗朗的温柔。


“你不用等我,我可以走得很快。”


“我怕你跟不上。” 


“你这人很奇怪,南滨路这么长,我也很快可以走完的……你知道南滨路有多长吗?”


“你说话才很奇怪诶……” 


马嘉祺才回过头来,注视着他,背后是城市璀璨的灯光和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长路。 


“……我瞎说的。”


南滨路这么这么长,走着走着还是会走完。


一个人很喜欢一个人,慢慢的慢慢的大概也总会做到说再见。


那晚之后又是长久的不再见面,他只收到了马嘉祺的短信。


“南滨路处于重庆市的中心地位,它北临长江,背依南山,可观最美渝中夜景;历史悠久的巴渝文化、宗教文化、开埠文化、大禹文化、码头文化、抗战遗址文化如珍珠般遍布沿线,使南滨路获得了“重庆外滩”的美誉。

南滨路旅游观光区全长25公里,占地16万平方米,是集防洪护岸、城市道路、旧城改造和餐饮、娱乐、休闲为一体的城市观光休闲景观大道。” 


明显是从百度词条上复制下来的东西,认真得像小学生答题。他却觉得心里酸涩,该说什么呢?说马嘉祺太不懂自己吗?可一起走完那条路只是为了填补遗憾,他明明知道不可以要求更多。


于是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回复。


“对,你说得很对。”


那之后他自己得了空闲,走遍了整个城市,拍了无数的照片。


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对世间充满眷恋,什么都看着喜欢。


似乎只有这样,都印在脑子里,才不至于之后过分思念。


07.


意外的是某一天的采访,他想着大概是最后一次,有点疲惫,中途休息时倚在沙发上睡了过去,睁开眼却看见了那人。


马嘉祺笑得温柔,虎牙露出一点点。


“我来看看你。”


可时间明显不对。


“你不是……”


“你别管,我炖了鸡汤,你先喝,小心烫。”


喝的时候又直盯着自己,眼神一下子也不离开,直盯得他心虚。


休息室里过分安静,墙壁是大片大片的留白,马嘉祺的气息完全将他环绕。


“你不坐么?”


“我站着就行,看你喝完就走。”


“要纸么?”


递过纸中的时候手指有意无意蹭了一下自己的,指尖凉得要命,与炎热天气不符。


“你手好凉……”


“空调开得太足了。”


“哦……”


“你没有什么话想说?”


“……汤很香,你厨艺又进步了不少。”


“好。” 


那天马嘉祺只呆了很短时间,临走的时候莫名的抱了他一下,是很轻很轻的一个拥抱,一秒就放开。


“再见。” 

“拜拜。” 

“我说再见。”

“……拜拜。” 


08. 


行李又多又杂,搅成一锅粥 。


踢了一脚不知名的某个杂物,脚指尖生疼,丁程鑫在一片狼籍中脑袋要炸掉,情绪爆发,几乎立刻就要流下泪,丧气得不想收拾。


他的心情复杂得很,从刚收到国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开始,他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果断、不耿直、婆婆妈妈到影响人生。 


刚刚终于接到夏姐的电话,语气是刻意为之的冷漠。


“估摸着你收拾得差不多了,国外学校应该也办好了,违约金你自己看着办,反正真的要赔的话……那数我看着心凉,做了这几年你经济人给我夭寿也夭得不行,好歹能歇一段儿时间,反正——” 


“你小子好好照顾自己,国外不比咱这儿,没人知道你是谁,脾气就敛着点,晚上别出去乱跑那儿不安宁,要学音乐就好好搞,弄出个名堂来……有空能回来也就回来看一眼……我就说这么多,你自已再想想。” 


明明就是担心人,还非得来个刀子嘴,丁程鑫了解自己这姐得很,听着这些没好气的话,却没出息的有点儿想哭。


“姐……你要好好的啊。” 


“滚滚滚,睡美容觉去了。” 


电话被粗暴的挂掉,他有点无奈的笑了。


手机屏幕还没来得及暗下去,就又亮了起来,微信提示音太大了点。


是敖子逸的一段语音。 “老丁儿啊,我再给你说几句,你别不爱听,你要是真的想走,你早就走了,至于找这么多借口来什么告别计划,折腾这么久,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我不知道什么事儿让你有这个想法要走,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这样……李天泽这小子刚刚跑国外说什么追寻梦想被我给揪回来了,我和他今天晚上约了一拔游戏,就不和你说了……Bye。” 


从小到大,敖子逸都聪明得可怕。


要离开这儿了吗? 


他看向窗外,却感到那信念似乎有些动摇,这动摇和之前的坚定相比,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也也明明可以说得清。


是自己长大的城市,有从小一起玩耍的伙伴,最重要的亲人,有长长的灯光很美的南滨路,晚风无比温柔的嘉陵江,无数美食藏匿其中的瓷器口,又换了一批新生的育才中学,走过无数遍的大街和小巷。


还有马嘉祺。 


说放下就放下的是英雄。


鸡汤里说Follow  your   heart. 


可从心从心,从心哪儿有那么容易,心脏和大脑都不是诚实器官,骗人是一把好手。


那要扔个硬币吗?


他摸到了口袋里的冰凉,隔着薄薄一层衣料,是个圆圆形状。


似乎每到这种关头,扔硬币都是一个常见的方法。


正面是字,背面是花。


正面就走,背面……再想想。


他在心里默念。


三、二、一 


在空中抛出一道亮亮的弧线。


丁程鑫看着,心中却隐隐有了某种期待。


扔硬币的作用从不在于它是否可以告诉你一个正确的选择。


而在于,当它落地的那一瞬间,你自己希望是怎样的结果。


然而还没等他把硬币捡起来,却先听到了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门开了,外面站着一只熊。


巨大又厚重的棕色头套和棉服,是熊出没中熊二的造型,红色的鼻头,傻乎乎微笑着,又显得憨厚。


其实这情景有点诡异,让他一瞬间想到什么异装癖变态入室杀手。


可还有谁有这个房间的钥匙。


但那个人明明应该已经离开了。


他有些吃惊的捂住嘴,向前一步,想把那人的头套摘下来,而熊却退后。


“我的狐狸要离开我吗?” 


声音里带了喑哑。


“马嘉——” 


“你怎么不回答呢?” 


“不是说最喜欢熊二的吗?”


于是一下子就不好。



永远乐天的熊二会不会流泪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头套下的马嘉祺现在应该红着眼睛。


“很奇怪的……你会闷坏的——” 


“三件事。”


“第一件。”


熊伸出胖乎乎的爪子。


“敖子逸叛变了。” 


“第二件。” 


“丁程鑫,你当初不应该学唱歌学跳舞,因为你是一个太好太好的编剧了,让我猜猜看,接下来的剧情你怎么安排?大概是最后给我一点好,糖里带刀的那种,然后不打一声招呼的离开,登机或上了火车的那一刻,也许还会给我发一条最后的短信劝我好好过接下来的人生,咱们有缘再见,然后我疯了一样赶过去,又有什么用,我只能就那样看着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就这么走了,去了一个我可能到死都找不到的地方,剧情的最后,我哭,我嚎啕,然后敖子逸或者是其他哪个朋友出现小心翼翼安慰我,但都和你再没有半点关系,最后电影黑屏,出现end……是一个你自以为完美的悲剧爱情故事……我说得对不对?”


“我……”


“但你有没有想过,演员可以罢演,你的剧本太恶俗太烂,我不要继续了,爱谁演谁演。” 


“第三件。” 那人从口袋里艰难取出手机,手指没办法伸展,只能勉强划开手机,冲他举起亮亮的屏幕。


“我也自作主张了。” 


丁程鑫觉得眼前被一层模糊的东西覆盖,像是揉皱的玻璃纸,直弄得眼睛酸疼难受,于是用手抹了一下。 


却是一片湿润。


早就开始故意假装平静。


屏幕上清楚显示着马嘉祺的微博主页,最新动态来自三十分钟前。 


【马嘉祺:永远、永远爱的人@丁程鑫】


“你……” 

“热搜、超话都已经快炸掉了。” 

“公司也圆不回去了。” 

“我耗在这儿了。” 

“我缠着你了。” 


熊背过身去,动作十分笨拙,在冷光的走廊里,背影有点凄寥。


然后摘下了头套。 


头发乱糟糟,狼狈到不行,一个大男人穿着幼稚的狗熊服,蹲下身去,突然就哭得像个孩子。


他见过马嘉祺在练习室内练舞时坚定的眼神,见过马嘉祺在舞台上闪耀的光芒,见过马嘉祺在大屏幕里毫不输给那些前辈的精湛演技,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把脆弱展露无遗。


“丁程鑫……你怎么……就这么自私呢,为什么就不愿意和我说呢?” 


书中讲人都很奇怪,所以不要去安慰一个哭泣的人,这样只会增加他的委屈。


书中说的都是屁。 


直至抱住那个人,才发现这狗熊服做工无比粗糙,扎得胳膊刺痛。 


但他一点都不想松手。


“你不是要走么……” 这好像是第一次马嘉祺不给自己台阶下,用熊爪子想把自己的手拔开。


“对不起……”


“……我该说的都说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这衣服要把我热死……” 


“你别抱了……你老爱过敏,这破衣服面料不行。” 


就是这么一个人,到现在还想着他过不过敏的人。 


他不舍得,他怎么舍得。


那人明明已足够勇敢。


“……你把我后路都断了,我怎么走得利落?” 


丁程鑫叹了口气,先是失望后是豁然。 


他走到马嘉祺身前,温柔又坚定的把那人捂在脸上的手拿下来。 


看到红眼睛。 


有一道眼泪,清澈又透明,在灯光下掩也掩不住。


是冰凉的、温柔的湖水的心。


大概是月老把他和马嘉祺的红线牵得太紧。


大概他和马先生还得拉扯很长的一生。


而尽管准备时间如此漫长,他也只能遗憾的告诉自己:


这个漫长漫长又漫长的告别计划。


还是失败了。









番外(马嘉祺视角)

发现丁程鑫的日记纯属意外。

那天接过敖子逸的电话,他的心情由茫然到无措,到愤怒,到愧疚,又到委屈。

手机捏在手里已经出了汗,又滑又腻。

有一瞬间想立刻冲出去,不顾任何的,到那人面前质问。 

但他却站在原地很久,脑子里又有点晕。

他突然想煲一锅汤。

丁程鑫的脸色这段时间总是不好,节目上即使化了妆,还是掩不去的病态和疲惫。

菜谱应该被那人放在床头柜里,和一堆零碎玩意儿一起,他翻了翻,却翻出一个黑色笔记本来。

纯粹的黑色封皮,上面一个银色的小小字母。

“regret” 

是带密码锁的,锁因为经常使用已经发光发亮,他捏着凉凉的锁身很久,手指沾了铁锈味道,几乎没多想的又输入一串数字。 

1212。

没有打开。

再输入一个。

1436。

很清脆的一声响,开了。

傻瓜。

密码除了用马嘉祺的生日,就只会把两个加起来吗? 

本子主人的笔迹潦草。 

【马嘉祺拍戏一个月了,挺想他的。】 

【为什么为有女主啊,还有吻戏么?】 

【马嘉祺有多忙啊,都不主动发个消息吗?】

【乌龟生病了,去看医生,没告诉他,怕他担心】 

【今天好累啊,采访时假笑到要抽筋了,啊啊马嘉祺这个人太可以了吧,劳模成那样都不吭一声的吗?】 

【今天和敖子逸视频,那小子还是没正形,他说马老师对我是一见钟情?哈哈哈哈哈……对了小敖同学似乎有女朋友了……嗯,孩子长大了】

【马嘉祺马嘉祺马嘉祺啊】 

【丁程鑫二十四岁生日快乐,马嘉祺又没赶到,算了吧……】

【我不喜欢看他的综艺,总爱绑cp,电视关了。】

【今天有星星,拍了几张照片,很美,他在深山老林里,都不稀奇了吧。】 

【我还是喜欢他啊,不过……唉……】

…………

他的大脑还是有些混沌,只看得见满篇自己的名字。 

他又觉得喉咙哽得难受,想着往后翻,却只看到一大片墨渍,像是泼上去的,又被用什么胡乱抹了几下,突兀得很。 

又翻了几页才又看到一行字。

【就接着写吧……每天写几条每天写几条,到了第521条,就真的要说再见啦,我们都会有很棒很棒的生活,马嘉祺,我猜你看到这个的时候,我已经走了吧,但别遗憾啊,你还会遇到更好的人的,你会想我的吧……最好别喜欢我了,但可以的话……也别忘了我吧…】 

他看了看序号,已经第499条。

所以这么久之前,丁程鑫就已经决定了吗?

还是得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样子,提着汤盒去节目录制地,推开房间后发现那人睡着了。

缩成小小一团,眉头皱着,手臂环着自己,身上披着一条薄绒毯。 

刚刚从敖子逸那儿得到消息的时候,他以为再见面,自己会无比的愤怒,无比的不理智,就算是冲过去把和那个人打一架也不为过。

可心却先软软的塌下去一角。 

什么垃圾节目,丁程鑫在这儿怎么能睡得舒服呢。

“……你会想我的吧……别喜欢我了……” 

怎么可能呢。

他蹑手蹑脚走过去,汤盒扔在一边,看宝贝似的。 

“对不起啦,不能如你所愿了。” 

他非常非常抱歉。

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那么喜欢他。 

从没有告诉过他其实自己早在十六岁那年就喜欢上他了,不过自己又纠结了好长时间;没有告诉过他当时公司要求宋鑫二人绑定cp时自己有多嫉妒,最不成熟的就是申了小号说这些都是假的假的;没有告诉过他当年出道战在即,男孩子们谁没有梦想谁没有野心,就连自己也存了些心思,可还是全心全意的帮最大竞争对手的那人排舞练歌;没有告诉过他自己曾经瞒着那人,对那人父母各种示好,坦白一切低声下气恳求能允许让他们在一起;没有告诉过他全网黑那几年,自己暗地里找人人肉过他最大的几个黑粉,幼稚的以各种方式报复;没有告诉过他自己为了重刷路人好感,以那人的名义捐掉了那段时间大半的存款,好长时间都只能忙于剧组;没有告诉过他那天为了赶上他的个人演唱会,路上车速太快追了尾,可还是来晚了…… 

他那么喜欢他,这些年来,他是他的一整个青春,他所有的勇敢与怯懦、无私与卑鄙,都是因为他。 

他那么喜欢他,所以私心最偏坦最偏坦他,他知道生活并不那么美好,毒刺与荆棘遍地,可他努力想让他周围只有好。

他那么喜欢他,所以他不想去威胁什么。 

他只是好希望,如果丁程鑫坚持要来这场告别,那能不能计划得久一点、再久一点,在真正告别之前,所花费的时间—— 


最好是漫长的一生。 





END.
















告什么别呢
好好谈恋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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